患者女,26岁,因“间断腹胀、腹痛半年,加重1周”于2011年8月7日入院。 入院前半年无明显诱因出现腹胀、腹痛,外院就诊查血常规示WBC计数与嗜酸粒细胞比例和计数均略增高,腹部超声发现少量腹水,予抗感染、对症处理等治疗后病情好转。此后症状反复,多次复查血常规,WBC计数为(10.12~13.19)×109/L,嗜酸粒细胞占0.176~0.514,嗜酸粒细胞计数为(2.32~5.36)×109/L,未行系统诊疗。 入院前1周再发腹胀、脐周钝痛,渐加重,伴腹泻,每日排便3~7次,为黄色稀便,乏力,无呕吐、发热,食欲减退。 既往体健,否认肝炎、结核、哮喘、皮肤病病史,否认疫区、疫水接触史和宠物接触史,否认进食特殊食物,否认有特殊用药史,否认有食物、药物过敏史。
体格检查:精神萎靡,全身皮肤黏膜无黄染,无皮疹,浅表淋巴结无肿大。心肺无异常。腹部饱满,腹软,脐周轻压痛,无反跳痛和肌紧张,肝脾肋下未触及,移动性浊音阳性。双下肢无水肿。 入院后血常规:WBC计数为10.06×109/L,嗜酸粒细胞占0.318,Hb为131g/L,PLT计数为414×109/L。尿常规、粪便常规、肝功能、肾功能、电解质、血糖、血脂、心肌酶、甲状腺功能均正常。肝炎病毒、梅毒螺旋体、HIV阴性。血清CEA、AFP、CA19-9、CA125正常。ESR、CRP、类风湿因子、免疫球蛋白G(immunoglobulin G,IgG)、IgA、IgM、补体C3、补体C4、抗核抗体、抗可提取核抗原抗体、抗双链DNA抗体均无异常。 肺CT示右下肺少许炎性反应,未见胸腔积液和心包积液。全腹CT示大量腹水、盆腔积液,肝胆胰脾及肾脏未见异常。 胃镜检查示慢性浅表性胃炎,未见食管胃底静脉曲张。结肠镜检查示直肠炎,病理示直肠黏膜慢性炎性反应,少量浆细胞和淋巴细胞浸润。腹水呈淡黄色微浊,蛋白(+),比重为1.034,总细胞数为2.05×109/L,WBC计数为1.37×109/L,嗜酸粒细胞占0.62,中性粒细胞占0.10,淋巴细胞占0.20,间皮细胞占0.08;腹水腺苷脱氨酶(adenosine deaminase,ADA)为2U/L,LDH为2.1μmol·s-1·L-1,蛋白定量为48.1g/L;腹水结核分枝杆菌PCR阴性;腹水CEA、CA19-9、AFP正常,CA125略高,为348.2U/mL;腹水脱落细胞未见肿瘤细胞。 骨髓象显示增生活跃,粒系占0.760,其中嗜酸粒细胞占0.410,以成熟嗜酸粒细胞为主,红系增生减低,占0.105,以中晚幼红细胞增生为主,形态大致正常,全片中见193个巨核细胞。融合基因FIPIL1/血小板衍生生长因子受体(platelet-derived growth factor receptor,PDGFR)α和bcr/abl P210阴性。
最终诊断为特发性嗜酸粒细胞增多综合征(idiopathic hypereosinophilic syndrome,IHES)。给予患者甲泼尼龙40mg/d静脉滴注,同时予抑酸、补钙、对症等治疗,第2天症状即有减轻,3d后改为醋酸泼尼松片45mg/d口服,1周后减为40mg/d,治疗后10d腹胀、腹痛明显缓解,排便正常,食欲改善。 复查血常规:WBC计数为10.61×109/L,嗜酸粒细胞占0.041,腹部超声示腹水阴性,病情好转出院。此后门诊随访,监测血常规正常,糖皮质激素规律减量至停药。随访3年,患者情况良好,无复发。
IHES为临床少见病,目前国内外大多为个案报道,主要靠排除性诊断。临床诊断IHES必须先除外反应性、继发性和克隆性嗜酸粒细胞增多。反应性嗜酸粒细胞增多常见于过敏性疾病和某些感染性疾病,如支气管哮喘、荨麻疹、结核、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、寄生虫感染等。继发性嗜酸粒细胞增多常伴随某种疾病发生,如结缔组织病、恶性肿瘤和间质性肾病。克隆性嗜酸粒细胞增多大多为血液系统疾病,如慢性嗜酸粒细胞白血病、慢性髓细胞白血病、急性髓细胞白血病的特殊类型、T细胞淋巴瘤等。本例患者外周血嗜酸粒细胞计数>1.5×109/L且持续6个月以上,有胃肠道症状,完善相关检查排除了引起嗜酸粒细胞增多的常见原因,符合Chusid等所建立并沿用至今的IHES诊断标准。 IHES发病机制不明,临床表现多样,常为多系统受累,常见的是血液系统、皮肤、呼吸系统、心血管系统和神经系统,其他少见的受累器官为胃肠道和关节等,因此患者病初可能就诊于临床各科室,若医师对该病无相关认识,则极易漏诊和误诊。消化系统的受累常表现为腹泻、腹痛,少见以大量腹水为主要表现的IHES病例报告。IHES以胃肠道损伤为主时,需与嗜酸粒细胞性胃肠炎(eosinophilic gastroenteritis,EG)相鉴别,但较为困难。目前EG诊断标准:①存在胃肠道症状;②病理活组织检查从食管至结肠有1个或1个以上部位的嗜酸粒细胞浸润;③除外寄生虫感染或胃肠道外嗜酸粒细胞增多的疾病。嗜酸粒细胞浸润常见部位为胃窦、十二指肠、回盲部,而食管、贲门、胃体、结肠、直肠均可受累,内镜表现为黏膜充血、水肿、结节、糜烂和溃疡等,病变部位多点活组织检查可提高诊断率。EG表现为腹痛、腹泻、恶心和呕吐等,个别患者可出现大量腹水,但多有过敏性疾病史,或进食某些食物或药物后症状出现或加重,EG以胃和小肠为主,可累及结直肠,但多无其他脏器受累,外周血WBC、嗜酸粒细胞计数和IgE水平没有IHES增高显著。本例患者慢性起病,无进食特殊食物史或进食后症状加重,外周血WBC和嗜酸粒细胞显著增高且持续存在,腹水中嗜酸粒细胞也明显升高,胃镜未见明确胃、十二指肠黏膜充血、水肿、糜烂、溃疡等表现,当时未行病理活组织检查,而结肠镜见直肠炎,但病理无嗜酸粒细胞浸润,因此考虑EG可除外;同时其腹水表现突出,未发现肝硬化、结核性腹膜炎、肿瘤和结缔组织病等依据,故最终诊断为IHES。提示大量腹水伴嗜酸粒细胞升高患者在排除肝病、肿瘤等常见疾病外,要注意与EG鉴别,排除后应考虑IHES的可能。 IHES的治疗首选糖皮质激素,一般以醋酸泼尼松1mg·kg-1·d-1起始,症状缓解和嗜酸粒细胞下降后减量。本例患者对糖皮质激素治疗反应较好,症状缓解,嗜酸粒细胞恢复正常,腹水消失,长期随访未见复发。临床上若糖皮质激素无效,则可选择细胞毒类药物如羟基脲、长春新碱;或免疫抑制剂,如干扰素α、环孢素A。FIPIL1/PDGFRα主要见于慢性嗜酸粒细胞白血病,但少数IHES也可有该融合基因表达。PDGFRα为酪氨酸激酶受体,因此对FIPIL1/PDGFRα阳性的IHES可首选酪氨酸激酶抑制剂伊马替尼治疗。本病例提示,IHES也可以大量腹水起病,故诊断前必须详细询问病史,完善相关检查,排除其他疾病,才能减少误诊和漏诊。